相机华佗
大概在很多人的家里,至今仍保存着几本厚厚的影集,里面的照片可能已经有些许泛黄,甚至不乏早期黑白的影像。那时,人们郑重地拍摄每一张照片,并虔诚地等着他们被洗印出来后,夹入影集里的适当位置,然后珍藏,或传阅。
而数码时代迅速改变了如此纪念时光的模式,一根数据线,或者一个读卡器,我们的照片在1分钟之内便可上传到网上,供众人欣赏。胶片时代,渐成回忆。但也有一群人,还在默默与之相伴相守,本文的主人公陈亚军便是其中一个。
在沙坪坝三峡广场,陈亚军的修相机铺子已经开了34年。陈师傅介绍,这家铺子的前身,是隶属于当时西南地区最大的沙龙摄影器材冲印公司,同时,也是当时老牌国产相机海鸥、华蓥的特约维修部。于是成全了他与胶片相机相伴一生的故事。
陈师傅接触到相机比同龄人早了很多,“我的母亲当时就是在照相馆修照片的,每天去照相馆玩耍,东摸摸西看看,可以说是耳濡目染吧。”于是,在一个相机还是稀有物件的年代,陈师傅对相机的喜爱已经渐渐浓烈。17岁时,他来到冲印公司做学徒,随后,进入了现在的这家相机维修部。
修相机自然是一门技术活儿,不过,用陈师傅自己的话说,“手不累,心累。”虽然经过了几个月的专业学习,但相机精密的做工,不断更新的型号,让修完一部相机成为一件破费心力的事情。“老式相机的维修,需要一块块拆下来检测,具体是哪一个零件出了问题。像一台海鸥相机,就有1000多个零件,具体到一个小部件也至少有几十个零件,这就十分考验耐心了。”
每天,陈师傅需要至少修六七台相机才能保证盈利,而遇到较棘手的问题,修好一台相机需要耗上好几天,于是下班后,回到大学城的家中继续修,也是常有的事。或许也正因如此,早年和陈师傅一同学艺的同学已经差不多都离开了这个行当,或下海经商当了富翁,或进入学校成为教授,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成了他的坚守。
在陈师傅所在的不到十平方米的铺子里,两张堆满了工具和零部件的桌子,三排摆满了各式相机的货架,伴着一盏悬于半空的白光吊灯,一晃已过去了三十多年。铺子里装不下空调,夏天也只能依靠一把小风扇和借助隔壁商场不时飘出的冷气度日。
他的修理工具也很简单,放大镜,小钳子、镊子,甚至还有用夹核桃的工具改装的小夹子,用于固定零件。可能是源于老一辈的逻辑,“实用为上”,没有所谓先进的维修机器,但陈师傅的手艺却是好评如潮。
“希望这家的老师傅永远不退休,永远把(相机)尸体起死回生。”一位顾客在陈师傅的网店中如是写到。还有人把陈师傅称作相机界的华佗,陈师傅付之哈哈一笑,不以为意。
事实上,很多人在修好相机后,也只是作为珍藏,真正再使用的少之又少。“胶片相机确实具有很强的收藏价值。”陈师傅说,和数码相机相比,胶片相机的一个特点是,不会坏,即使过去上百年,依然可以稍经修补调试继续使用。还有很多来修相机的年轻人曾告诉他,喜欢听钢片碰撞的“嗒嗒”声,“很美妙,我也喜欢。”
陈师傅也爱收藏相机,从四十年代开始到近代的相机,他自己陆陆续续收集到数十台。这些相机的外型与如今的相机相比,已经有了较大的不同,让人看了感觉新奇不已。比如他所收藏的年代最久远的相机,是一部德国产的皮腔折叠式照相机,生产时间在二战之前,这部相机收缩起来的时候像个扁扁的长方体盒子,镜头是隐藏在相机里面的,弹出来后的样子有点像手风琴。“皮箱机最大的好处就是便于携带。”陈师傅解释到。
而喜欢玩摄影的朋友熟知的另一种双镜反光的老相机,拥有一大一小两个镜头,也是陈师傅收藏的一大类型。与单镜反光相机(即单反相机)不同,这种相机操作繁琐,携带也不方便,逐渐被摄影爱好者所遗弃,但是这种相机的成像质量则是单反所不能比拟的,在收藏者中颇受欢迎。
陈师傅店内的藏品里,还有不少上世纪生产的国产相机,品牌命名也具有浓厚的时代特色,如海鸥、长城、红梅、华蓥、珠江等。在陈师傅看来,每一部相机就如同国产相机的编年史,“国内最早的相机是海鸥,它最早叫上海牌,到80年代,他的单机产量是全亚洲最高的。长江牌产于50年代末的重庆,是重庆本土最早的品牌,是仿当时的苏联相机制造……”他将相机们用塑料纸袋细细地包装起来放在橱窗里,这是他的爱物,同时,也记载着他的青春。
陈师傅有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,但并不愿继承父亲的事业,“他有他的想法,我尊重他,做这一行也确实不容易。”陈师傅放下手中的活计,叹了口气,“只是,可能真的这行就要失传了。”在重庆,维修老式胶片相机的仅剩陈师傅一家。他的接件也大多是通过网店从全国各地快递而来,重庆本地来修的已经很少很少。只有这间小小的相机铺子,还在城市的一角,默默坚守……
NikonFM2
50mm F1.4 AIS
Lucky SHD100